当然,这次动静最大的还是京城。

毕竟这次的一系列事件中所涉及到的官员着实太多。

不夸张地说,算上连坐、派系、门生等等因素,京中官员有一大半都被卷入其中。

对此,永平帝相当头痛。

想彻查,但涉及到如此众多的朝廷要员,这一查无疑于是自己抄底,甚至是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。

想不查也不可能,正如人身上长了烂疮,不及时清理便有可能闹出人命。

皇后眼见着皇上一天比一天憔悴,便去找太后商议,想一起想法子替皇上分忧。

听到皇后一番诉说,太后不由叹了一声:“最近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,皇儿难免会心力交瘁。

只是,历朝历代一向忌讳后宫涉政,此等朝堂大事你我最好不要参言……

对了,顾学士呢?皇儿没去找他拿主意?他的主意一向不是挺多么?

哀家听说此次皇上下旨增设恩科,废除禁武令都是顾卿家的主意。

如今皇儿陷入两难,正是需要他的时候……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怎么了绮儿?在哀家面前你有什么不好说的?”

“也不是不好说,只是……臣妾猜测皇上可能是碍于脸面……”

“脸面?”

“是的,之前皇上在臣妾面前讲过,说前些日子顾学士便在他面前提醒过说法丈是妖。

当时皇上怎么也不相信,结果……

也因此,皇上的心里总有一个结……”

一听此话,太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:“要不这样,哀家派人召顾卿家进宫,有些话皇儿不好讲,那就由哀家来讲。”

“太好了,多谢母后。”

不久后,太后便唤人去召顾鸣进宫。

说起来,顾鸣这段时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,除了他自己的私事之外,《永平大典》已经正式开始编撰,前期的工作量相当巨大。

当然,太后娘娘召请,再忙也得先放下手里的活。

在小德子的带领下,顾鸣来到了慈宁宫。

“微臣参见太后娘娘。”

“顾卿家不必多礼,快,坐下说话。”

“谢太后娘娘。”

顾鸣一坐下,便有宫女递上了茶水。

“顾卿家最近一定很忙对吧?”

“回太后,最近可不止臣一个人在忙,整个翰林院的同僚都在忙着编撰永平大典的事。”

“辛苦诸位卿家了……”

客套了几句之后,太后冲着一众太监与宫女挥了挥手:“你们都退下,哀家有些重要的事与顾卿家讲。”

“是!”

等到一众人退下之后,太后方才笑了笑道:“顾卿家,其实哀家今日找你来,主要还是想谈谈皇上的事。”

“哦?皇上怎么了?”

“唉,皇后上午跑来找哀家,说皇上最近压力很大……相信顾卿家应该可以猜到原因的吧?”

顾鸣点了点头:“嗯,这次的事件涉及到太多官员,皇上肯定有些左右为难。”

“没错。还有一件事,皇后说顾卿家之前与皇上提起过法丈乃是妖的事,但皇上当时不信……”

顾鸣笑了笑:“这个臣能理解,毕竟当时皇上被那老妖蒙蔽了心智,再加上法丈乃是皇上册封的,所以心理上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
“原因就在这里……在别的臣子面前,哀家万万不会说,但顾卿家与其他臣子不同,所以哀家也不拿你当外人。

皇上呢,可能是有些顾及面子,再加上顾卿家最近也忙,所以皇上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找你拿主意。

但,这件事非同小可,哀家还是希望你能主动去找皇上,与他好好商议一番。

你也知道,这事涉及到的大臣太多了,哀家真的有点怕闹出什么乱子来……”

“原来是这样,太后娘娘放心,臣一会便去找皇上谈谈。”

其实,顾鸣心里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。

要说皇上是因为顾及面子不好意思找他,这不太可能。

毕竟,君臣二人早就议过这件事了,皇上的确是顾及面子,但其在乎的是天下人的看法。

也因此才会痛快地采纳意见,增设恩科,废除禁武令,以转移人们的视线,最大程度减弱他册封老妖为护国法丈一事的影响。

只是,当着太后的面顾鸣不好过多解释。

“太好了,那就多谢顾卿家了。要不,顾卿家现在就去?这可不是哀家赶你,等哪天有空了,哀家请你看戏。”

“哈哈,好,多谢太后娘娘,臣现在便去找皇上。”

顾鸣起身告退,随之在小德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御书房外。

房中,皇上正一脸愁容批着奏折。

小德子走了进去,小心翼翼道:“禀皇上,顾学士求见。”

“咦?小德子,怎么是你来禀报?”

皇上抬头一看,神情有些讶然。

“回皇上话,因为顾学士刚从太后娘娘那边过来,所以奴婢就代为禀报了。”

“哦?太后召见顾学士了?”

“是的皇上。”

“那么,是太后让顾学士来见朕的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快,快请顾学士进来。”

“是!”

小德子应了一声,小步退了出去。

既然顾鸣是从太后那边过来,那么永平帝自然便猜到了缘由。

实际上,他这几天之所以没找顾鸣,真正的原因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奖赏顾鸣。

毕竟顾鸣这次立的功劳太大了……

其一:及时发现了倪成贵与庆王爷勾结叛乱的动向,最终避免了一场极有可能危极大燕朝根基的大动乱。

其二:揭穿了护法国丈的真面目,并将之击杀,否则的话,后果不堪设想。

这两件事,任何一件都是天大的功劳,两件叠加到一起,不夸张地说,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避免了王朝走向衰落甚至是灭亡。

正因为明白这一点,所以,永平乐才会纠结……

当然,他倒没有生出什么功高震主的心理,毕竟顾鸣不是普通人,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。

也正是因为顾鸣不是普通人,这才会让永平帝左右为难。

普通大臣,大不了加官进爵,赏赐金银美女就是了。

但,通过这一次的事件,更是让永平帝意识到顾鸣的不简单,根本不能用对待常人的眼光待之。

那么,又该如何待之?

“微臣参见皇上。”

“爱卿,你来的正好……”

永平帝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迎上前来。

这满朝文武百官,能让他主动上前相迎的也只有几个德高望众的老臣,顾鸣可算得上是个特例了。

“臣听闻太后娘娘说,皇上最近甚为烦忧,可否是为了如何处置一众涉事官员的事?”

“知我者,顾爱卿是也。不瞒爱卿说,现在就连辅相都在回避此事,因为被抓的人中,有两个乃是他的门生……”

“皇上,恕臣直言,如果细究的话,别说京城里的官,恐怕全天下的官,至少也有大半卷进来。

包括微臣在内,虽然步入仕途的时间并不长,但也难免与一众要臣有所交集。

不说别的,就说庆王爷,微臣还在庆王爷府中看过戏……”

“哈哈,爱卿说笑了……朕明白爱卿的意思,但,朕有时候静心想想,真的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。

这满文武,可谓盘根交错,动一发而牵全身,这让朕如何心安?”

“皇上,这是没有办法的事,想要杜绝根本不可能,现在不可能,以后也不可能。

因为这本身就是生存法则,不仅是人,万物也是。

所以,只能从中寻找一个平衡点,不管其关系有多么复杂,正如一团搅乱了的绳,细细梳理,它总会有一个头尾……”

“嗯,是这个道理。”

“皇上,假如说,这次只是涉及到叛乱的话,事情就不会如此复杂了,该杀的杀,该抓的抓。

问题就在于那个老妖在朝堂苦心经营了三年余,明里暗里不知拉拢了多少朝中大臣……”

“对,朕正是为此而烦忧,就算不搞连坐,所涉及到的人数一样触目惊心,朕,现在真的是左右为难,杀也不是,留也不是……”

“臣理解皇上的心情。这样说吧,其实以臣看来,涉事官员中,很大一部份是被老妖迷惑,也或者是被威迫。

如果全都处于重罪的话,一来会大大影响朝廷的正常运作,二来恐怕也会让不少臣子寒心。

因此,臣建议,除了涉及到叛乱的官员,以及几个铁了心归顺老妖的奸臣之外,就不必搞诛连了,后续再慢慢培养新人逐步替换,平稳过渡……”

其实,永平帝也有类似的想法,只不过此事太过重大,他有些拿不定主意。

既然顾鸣的说法与他的想法差不多,自然也就轻松了一些。

议论了一阵之后,永平帝终于提到了关于顾鸣的事。

“爱卿,这次你立下了如此奇功,朕一定要重重封赏……爱卿,可否说说你的想法,想要什么样的封赏?”

顾鸣不由笑了笑道:“皇上,不是臣不想要封赏,只是时机未到。”

“哦?爱卿所谓的时机是什么?”

“皇上不久前刚刚破格提拔过微臣,由此还引起了不少大臣的不满与非议。

当然,臣在意的不是这些,这次,臣的确立了大功,就算皇上再次破格提拔也没人敢多说什么,特别是现在正是风口浪尖,相信没人敢出头。

但,皇上提拔臣的用意是想让臣站在更高的位置,也好为朝廷办更重要事。

假如臣不能让一众大臣心服口服,那办起事来恐怕也是事倍功半。

说来说去,还是臣的资历太浅,虽说自古有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说法,但能理解的人有多少呢?

人,或多或少都是有嫉妒心的。

所以,臣以为封赏之事可以先缓一段时间,等臣再积累一点资历,积累一点功劳也不晚。”

“爱卿!”永平帝忍不住拍了拍顾鸣的肩,由衷说道:“朕真的很庆幸身边有你这样的辅臣。

你虽不争名利,但,毕竟立下了如此大功,朕要是不封赏的话,旁人又会如何看待朕?

要不这样,正好大理寺卿一位空缺,爱卿不妨先补个缺,等时机合适时便入内阁……”

大理寺、御史台、刑部并称三法司,类似于顾鸣前世的公、检、法三大机构。

按照大燕朝目前的官制,大理寺卿乃九卿之一,官居正三品。

那就是说,顾鸣一旦升任大理寺卿,便正式成为九卿之一,自此步入朝廷重臣之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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